墨言

第一章           沉淪紀元

   「殺掉他。」監工冷酷無情地將鞭子甩在人背上，趴地的男子痛地嘶吼，奈兒別過頭，眼角餘光瞄到一名守衛抽出的劍，劍上反光映出自己驚慌的表情，一頭亂髮蓋住大半的瘦臉，奈兒十八歲了，而以這年紀的女孩來看，她瘦得不成人形。

    劍刺穿地上的人，將金屬染得通紅，奈兒認識他，他叫瑞德，他們曾在火堆旁分享自己的故事，如今他的故事終結了，因為偷取一顆晶石被殺，他們這些礦坑採集者不被允許永有任何東西，連自己的生命亦然。

    「看什麼看，雜碎們還不快回去工作!」監工揮舞鞭子，閃得太慢的人被抽倒在地，又被他補上一腳。

    奈兒強迫自己不去聽那聲痛苦的哀嚎，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工具，她拿起錘子敲碎一塊岩，瞇起眼睛，透過昏暗的光線在碎散石塊中尋找不一樣的光澤，運氣不錯，她撿起其中一塊碎片，拿起磨刀開始把岩石表層磨去，漸漸露出底下漆黑的無光石面，晶石，帝國力量的來源，諷刺的是，百年前，曾經在空中飛翔的蘭帝斯帝國會衰敗也是因為它，一顆城市般巨大的晶石從天而降，砸穿了人類的國度，整塊大陸陷落到地面上，沉淪的紀元，奈兒心中默念，這是大家對現在生活的稱呼。

    晶石是什麼? 為什麼會出現? 他們這些奴隸不停在這佈滿大小坑洞的碎道中挖掘，雖然整天都在觸摸隱藏力量的礦藏，但她還是很難想像這些不起眼的石頭可以賦予人超凡的力量，奈兒緊張地把找到的晶石放入守衛站哨的籃子中，她不敢抬頭看守衛的臉，轉而盯著他的手，引起注意只會惹來更多鞭打，而她身為女性，可能遭受更殘酷的待遇，守衛帶戒指的手指拿著面板畫過一串標記，記錄每個人採集的數量。

   奈兒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地點，身旁傳出聲音「奈莫，你今天豐收喔。」奈莫是她的化名，掩飾她女性的身分，拜她乾扁的身材所致，這層偽裝目前還算成功，她裝出低沉的嗓音回答「普普通通，三顆而已。」

    「你真謙虛，三顆叫普普通通，我找到一顆就快興奮死了。」問話的男孩頓了一下「我要是繼續只找到一顆，還真可能會死，不過跟興奮絕對沒關係。」他意有所指地比劃守衛的方向。

    「下一顆晶石給你，火堆旁的位子給我。」奈兒不在乎的道，她找出晶石的機率特別高，純粹運氣絕佳，而且優秀的採集者不代表什麼，還是奴隸。

    「奈莫在上，我又活過了一天，感謝採集者之王的功勞。」這男孩叫節私，擁有在礦坑工作者中少見的開朗，這裡的氣氛很難讓你想笑，而且他也是少數沒有試圖搶奈兒成果的工人，這也是奈兒比較願意和他相處的原因。

    「小聲點，節私，我不想背後濺血。」奈瞄向監工，手指假裝忙碌。

    「總是如此小心。」節私放低音量「北向礦坑剛剛捎來風聲，疤眼好像準備策畫逃亡，他正在招募同伴。」

    「想逃跑的都算死人。」奈兒不帶感情的回應。

    「喔，奈莫，那種深怕交不出足夠的量，整天害怕自己被打死的感覺你沒體會過。」

    我體會過更糟的呢!奈兒想著，但表面上保持沉默。

    「你總是可以找到晶石，但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節私敲下塊石頭「我能體會他們的感受，事實上，我正考慮加入他們。」

    「節私，你有我，你可以活著。」奈兒鎮定的說著，但內心感到一陣驚慌。

    「活著是不夠的，你有看過天空嗎? 一片湛藍，清澈的表面飄動著潔白的雲，外面的人都可以抬頭挺胸在藍天下生活，我們為了帝國的命脈卑微地活著，但自由…」

    「太奢侈，不是我們可以擁有。」奈兒嘆道，她忘記樂觀的人總是懷抱不可能的希望，最先離她而去。

    「你不懂吧?」節私瞇起眼睛，有些疏離的看著她

    奈兒能說什麼?她懂，她曾經在外頭住過，但外面的世界一樣殘酷，改變的只是模式而非命運，希望只會讓生活更加絕望，所以放棄不是逃避，只是為了活下去。

    兩人間的靜默持續了幾秒，節私看她沒有打算多做辯解，靜靜地起身，離開。

    他走了，就像其他人一樣，每個她想關心的人沒有一個留在她身邊…

    「那邊的蛆蟲，發呆找死嗎? 」因為節私離開而愣住的奈兒被監工怒罵，她趕緊趴低身子摸著碎岩，拜託，不要過來，拜託…她心中默念。

     監工沒有聽見她心中的呼喊，惡狠狠地走向她，正當奈兒準備承受鞭子撕裂的痛苦時，那條鞭子卻沒有落下。

    「嘎啊啊啊!」取而代之是一聲野獸般的巨吼，礦坑中的所有人都停下工作，滿臉驚恐的盯著出口方向。

    「蒼天詛咒，是誰脈晶引來蟲子了!」監工怒吼，守衛全部搖頭表示。

    「是東部坑道外面漫遊的泰瑞亞異形，可能是被這邊的礦藏吸引而來。」一名守衛從另一頭跑來報告。

    東部坑道不就是這裡嗎? 奈兒緊張的握緊工具，那些可怕的生物可以輕易將人撕成兩半，特別喜歡靠近晶石，脈晶術也會吸引牠們狩獵，一群脈晶術士對那些巨蟲而言根本是香味四溢的大餐。

    「五個人給我出去觀察情況，非不得以不准脈晶。」監工喝斥，五名守衛紛紛動了起來，奈兒趁監工不注意也往礦坑深處溜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才不會笨到留在這裡等爆怒的監工鞭打發洩，果不其然，奈兒一遠離就聽到監工痛罵奴隸，配上鞭子的破空聲。

     除了晶石的採集點之外，每個礦坑相連的通道杏無人煙，一開始她享受無人的悠靜，看遠方的火把搖曳閃爍，燃起礦坑昏暗的影子，人工的石壁無語但給人踏實感，但下一刻她又不禁苦惱，因為其餘的坑道她並不熟悉，小時候少數幾次誤入其他轄區的經驗稱不上快樂，但絕對難忘。

      好吧，起碼反叛分子比殺人蟲和善多了，她嘆口氣，朝北區礦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