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

我發現，等待是我的專長

因為我內縮的被動，我只敢在走廊上巧遇她

甚麼是她的專長呢?

我想，能給別人安心和舒暢算不算?
 

她不像我，是ㄧ個很直接的人

我不敢約她一起去看花燈，為此賠掉我前晚的睡眠

 然而下次走廊上，她興奮的提起：「這次台南的燈節特別不一樣。」

「爲甚麼? 」我不以為意走在她身旁

反正又摘不走校園的那朵花，我對燈節開始興致缺缺

她笑了起來，可愛的說「因為我會聽到很多奇怪的話。」

再怎麼蠢的人也明白她的意思，我又不蠢，領悟的特別快

我很平靜的看著她：「這些話，是特別又有意義的」

「那天再跟我說哪些有意義。」她揮揮手走進教室

她邀我了?手心還隱隱約約在顫抖

不由得想起她對我的評語，露出苦笑...

有一次她說：「海邊的風很大，乾乾的冬天站在防波堤上，天空好像洩起一大口氣。」
 

「會不會臭？」我隨便問

她不懂的望著我

「因為它可能從後面洩氣啊！」我得意的回答

「你能分的出天空的前後嗎? 」她捂著嘴偷笑

我想說「可以，有你的地方在前，剩下的我都拋在後頭。」

但我.....「要是繼續蓋工廠，哪邊都是後面。」

 還是只能這樣回答

還有，她指著蝴蝶說「牠們這麼漂亮，壽命卻只有幾天，這比人生還不公平。」

我抱怨道「哪有，人生更不公平，蝴蝶有她的美麗，不用補考和繳罰單，我也想像這樣活著。」

她愣了一下「爲甚麼這麼說?你不喜歡現在的人生嗎? 」

我尷尬的擺手「沒有，我只是覺得，最可憐的是我們，因為命長更不懂珍惜，蝴蝶不會這樣，所以才每一刻都特別美麗。」

「你一直都這樣嗎? 」她問我

「怎樣? 」我想是不是蝴蝶害慘我

「這麼奇怪和不一樣。」她問，眼裡閃爍的彷彿我是穿錯鞋的小學生

我不知道，我很奇怪? 或許吧，這也可能是我找不到朋友長聚的原因

她沒再回我話，只是低著頭不語，黑髮蓋住表情，垂到臉頰邊

毫無預警，她提起頭，仔細的盯著我

 「你說的對! 」

「甚麼? 」我臉上爬滿問號

「你真的像冬遷的候鳥。」她仔仔細細的凝視我，害我臉頰發燙

「因為獨特的逃避，所以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注意你。」

這次換我不解的等她開示

她撥動頭髮說：「有一天我來台南看新學校，找不到一點有趣的地方，有很普通的校區跟一樣普通的古蹟…」

「赤崁樓跟紅毛城被妳這樣說，市政府已經在流淚了」

「沒辦法，我不知道路怎麼走」

「坐公車，問火車站服務台」基本常識，不過她是北部人，不能同標準評斷

「我很容易迷路」她露出那種”你知道”的表情

我也會心一笑，很像祕而不宣的默契

「所以沒辦法，就只好拿著書走到唯一熟悉的咖啡廳，我看書是很專心的，那天居然有人打破我的原則。」

她露出一道熟悉的笑容，我知道，是第一次見面的那道，讓我違反五條交通規則的笑

「我看到一隻候鳥，低身閃避同類的注意，卻同時用哀求的眼神凝視我，好像因為逼不得已的行動懊惱，

又不由自主的去執行。我很好奇怎麼會有這樣奇怪又矛盾的特質在你身上？」

我沒有回答，答案很簡單

因為妳

她那時候的表情，是期待的

期待我說出最簡單的答案

她想聽到，也是我想說的

或許直到那天

-我大二，最後一次，錯過機會-

我跟她真的一起去到台南的燈會

剛開始腦中完全無法想像的情景，已經活生生的編織進現實

穿著白色長裙的她看起來特別不一樣

隨便外搭黑夾克跟破舊牛子褲出門的我顯得相形見絀

台南的花燈沒有特別漂亮，花車也不是很有創意

為了不在人群裡沖散，我跟她緊緊貼著彼此

手心只隔一個勇氣的距離

每次我猶豫不決，她又會開心的提起話題

不知道是刻意忽略，還是簡單的不在意

「你看，那隻老鼠好可愛，一直轉圈圈」她的手開心的揚起

「設計者每天一定很無聊」

「為甚麼?」她似乎早已準備等我的怪話

「你看，他像人生一樣枯燥的迴圈，乍看很好，可是在多瞧一點很空虛，只是不斷重複而已。」

「恩，果然是有意義的話」她微笑，手指漂亮的在空中圈了重點

我臉燒上一層窘迫，隨便說說被如此看重，不是常遇見的事

「引以戒之，是吧？」她又盯著我看

「恩….恩…」她也不普通，可以把我的吐槽認真看待

她的天真總是抹去我憤世忌俗的稜角

主燈點燃了，筆直往黑夜竄升，鮮紅的煙花綻放

伴隨五顏六色的花海開在煙霧中，不間斷的在空中舞蹈著

滑稽的大老鼠被雷射打的閃閃發亮，奇怪如我反而更在意煙硝味

市政府取締汽車廢氣，自己卻製造更多

嗯?...一種柔軟的感覺自右手臂傳來

她緊緊貼著我身體側面，手無意間輕摟我

仰起的臉好像很滿足，只要煙火升空她就讚嘆輕呼

不喜歡的髒空氣，配上緊張到快休克的心跳

在各色光芒的照耀下，我看見美麗

主燈的煙火燃燒天空，她卻燃燒著我的心

等煙火結束，我被她拉著四處看花燈
 

她拉著我看那盞小老鼠花燈，一閃一閃的眼睛.

「老鼠。」她轉頭跟我說

「恩」我點點頭，腦裡還停在煙火時的她

「老鼠！」她那時候是不小心的嗎?...

「是啊」我還在懷念剛剛的親密…

一陣沒來由的沉默，她一直望著我

「ㄜ，怎麼了?」我摸摸臉，難道他知道我在想甚麼?

「你沒說甚麼話耶」

我把動作換成騷騷臉

「哪有這麼多話好掰…」小聲的低估

她輕輕微笑，指著頭上有電燈泡的米奇

「不知道美國的迪士尼好不好玩」

我的心隱隱約約抽動一下

「你畢業後就要到美國嗎?」

她頓了一下，將近5分鐘只有我們的腳步聲

「美國很大，我在那裡要找一個人，完成一件事」她喃喃自語

「是啊，妳的夢想，也可能會在那裡展翅」

「你知道我的夢想嗎?」她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了我

「我不知道，不過如果是你想實現的，一定是不簡單的夢想」我不顧自己的想法說著

「所以，畢業會去美國吧?」

「本來是，可是…現在…不知道」

我的腳步停下，不管她的原因…

我們迷路到滿片菊花田旁

我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卻偏偏忘記最重要的

…「我很容易迷路」…我很無奈

她完全沒有危機意識，像小孩子般凝視盛開的菊花

「哇~~」她興奮的大叫

一步，兩步，在花叢中飄起白色的儷影，她跑了起來

我不習慣流露自己的情感，卻不禁跟在她身後跑著

她轉圈圈「呵呵，像不像那隻無聊的老鼠?」

「有人…在看啦」我左右張望

「ㄟ~我們走到教室的距離多遠?」她突如這樣問

「一個花田差不多」

「不要讓我迷路喔」她說完，又輕步向前跑

「小心…」我一如往常的被她牽動腳步

不知不覺，漸漸

有些事已經難以言喻

我揚起眉，欣賞她跑過菊花田，花瓣的飛揚...

當她坐在椅子上時，我等待大理石的潔白裡露出笑容

當意識到真正的喜歡時，那是愛吧


- 時間被我遺忘了，相處，離別都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