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

已經過多久了並沒有一定的概念。我對著眼前的餐盤發呆。

炸得金黃的萊姆雞排，覆蓋在淋上湯汁的飯上，餐盤周圍佐以各式菜蔬，這應該會是一盤令人食指大動的萊姆雞排飯。

但我只能坐著，發呆。這是第幾次了呢？

※

 「吶，等等的考試準備得如何啊？」

 對面扒著飯的同學問道。那是浦燒魚飯。

「還不就是那樣。」我盯著眼前沒什麼改變的餐盤緩緩地說。不知如何說明這種感覺，總覺得這種習以為常的美味在今天中午的此時此刻完全無法激起我的興趣，甚至沒有一絲漣漪。

之後的零星對話我沒有印象了。什麼時候、跟誰走出餐廳我也沒有印象了。我只記得最後我將那沒什麼改變的餐盤，啊，萊姆雞排、炒青江菜、切片的肉捲.....沒錯，那是我的午餐，被整整齊齊倒進廚餘桶的我的午餐。

讓行為在習以為常中滑過。

※

最早的時候是沒吃乾淨的雞腿。

那是淋上蜂蜜芥茉醬的雞腿。啊啊，沒錯，芥末醬的味道怪怪的，於是啃了一半的雞腿進了廚餘桶。好像整個瘋狂的旅程就是從這隻雞腿開始的，就是這隻蜂蜜芥末醬雞腿。

雞腿之後，是鍋燒麵。麵條零星剩下五、六條，湯還剩下三分之一的鍋燒麵。

再來是吃了一半的黑胡椒豬排蓋飯、自助餐。這幾天食物都剩了一半。

然後是吃了三分之一的牛肉燴飯、吃了四分之一的豬排套餐，到了剛剛的萊姆雞排飯，只吃了兩口左右。

食物全被廚餘桶狼吞虎嚥地吃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突然不餓了。我一直都不是個會浪費食物的人，啊，我安慰自己：不過是廚餘筒幫你吃掉了，洗盤子的水流把飯粒帶回大海了。

可是當雞腿、排餐、肉品，它們活著時的樣子在我眼前閃過去後，我竟然不知所措了。

於是，午餐為萊姆雞排那天後，我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了。不，不對，並不是萊姆雞排，是雞腿，是那隻雞腿！

從那之後，我不餓了，不管何時。

我開始減少餐數，從一天三餐漸漸變成一天一餐。別說咖哩飯或是豬排套餐了，飯糰跟牛奶也漸漸吃不完。

※

我被發財車載著，乘客只有我獨自一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哀鳴聲此起彼落，被綁著脖子的我被拉到一個水泥平台，金屬與金屬摩擦著的聲音刺痛著耳膜，周圍的哀鳴更大了。

我看到旁邊屈膝坐著個臉色驚恐的女孩，脖子被尼龍繩綁著。面容並不難看，但穿著一席破爛的布衫，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發出極促的喘息聲與尖銳卻小聲的嗚咽聲。

還有一個傢伙側躺在一旁，看起來應該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肥挺挺的肚子毫不客氣的裸露在空氣中。看起來好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其它的東西。

突然來了兩名用黑布矇住臉的壯漢，一人抓手一人抓腳，將肥胖的中年男子丟到了一台機器裡。機器冒著煙，看起來像水蒸汽，然後很快的它開始運轉了。金屬摩擦的聲音從機器內部傳出來，這時我聽到旁邊的女孩開始尖叫，斗大的淚珠也從眼眶奔瀉而出。 

很快的，從被丟進去的另一個端口，男人被拋了出來。皮膚看來很光滑。直到機器底部流出摻著黑色毛髮的水後，我才知道他被脫毛了。

其中一名蒙面人將男人的頸子劃開，用一旁的大鉤子勾住，按了旁邊的開關後男人被吊了起來。此時他拿著刀子往男人走去......

正當我看傻眼之時，一旁的女孩尖叫著。我轉一看才發現，另一名蒙面人拿著一隻細細的鐵條往她走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女孩哭泣著。不斷後退、搖頭，被淚水潤濕的那雙眼閃爍著......閃爍著我從沒見過的──恐懼。

細細的鐵條觸碰到她雖然染著泥土卻白皙的脖子，我只聽到她的「不──」拉了長音，然後就往旁邊倒了下去，抽搐著。姿勢就像剛剛的中年男子一樣。對了，那剛剛的男人呢？

被吊在半空中的男人腹部被切開了。很安靜。一旁的蒙面人在洗手檯洗著米黃色的長條物與紅色像是肉一樣的東西。

我又回頭看了剛剛的女孩，她的頸部被東西切開了，滿地是鮮紅的血。然後，她一動也不動了。

「然後她會被送到那邊的機器脫毛。」

我往聲音的來源一看。父子般的兩個身影，是豬，沒錯，是豬！爸爸跟兒子的臉都是豬！

「那為什麼剛剛的東西會讓她昏過去啊？」兒子用天真的聲音問道。

「那是電擊啊。讓她昏過去後再放血的工具啊。」

女孩被蒙面人扛了起來往機器走去。這時我也看到另外一名處理完男人的蒙面人拿下了面罩。那也是頭活生生的豬！

可是時間似乎沒有仁慈。沒有給我一絲出聲反抗的時間，一名蒙面人拿著鐵條往我這邊走來......

※

我和朋友說這個夢的時候，我已經不再吃東西了。最多是喝一些水罷了。

這些日子來我輕了。雙頰凹陷了下去，四肢、身體明顯消瘦了許多。

「我不知道，我覺得壓力好大。」我沉著頭說。

「是因為把食物倒掉嗎？」朋友見我點了頭，旋即又說：「神經病！這只是很平常的小事吧？別想那麼多嘛，快樂點。」

他嘻嘻哈哈的對我展開笑臉。

啊，哈哈，是啊，原來不正常的從頭到尾都是我吧。

然後這個不正常的我，依然吃不下任何東西。

誰知道呢？

或許我真的瘋了也不一定吧？